这双不算温暖的手
作者:绿阳蓝冰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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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2-05 20:28:34
她第一次见他,在那个很有名的茶座。
天下着小雨,外面潮湿阴冷的空气袭的人浑身发紧。她下了计程车,走过布满水迹的大街,对着隔壁店的橱窗玻璃理了理头发,看到那上面映出的女子沉静轻虚。推开店门,金黄的灯光裹挟着热气和人声把她团团围住,不禁打了个冷战。
朋友早到了。她微笑着走到桌子前面,大家停止谈笑一齐向她看过来。寒暄一阵,都是深浅一样的笑容。落座后,有人把他引见给她。也许是人为的因素太多,虽然他是她理想中男人的形象,干净、消瘦,但是她真切地感觉到,他们之间不会有太多内容。
彼此握手。手掌轻触的时候,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都是那么冰凉。于是心里猜测,也许是同样失望的人。那天的感觉还可以,在一起象老朋友一样地聊天。朋友是他们共同认识的人,拐来拐去的渊源太多,聊到黄昏的时候才终于散去了。
之后,各自沉默了一段时间。忽然有天晚上,她正无所事事,接到电话,“一起去走走吧。”放下话筒,怔了一会,才开始换衣服。想想,又擦了点口红,推开门走出去。
他正在车子里看一张报纸,很专注的样子。于是自己拉开车门坐上去。互相客气地笑了笑。发动了车子。“你没有事情吧,我要去买的东西,如果有空的话,一起去。”车开的很稳,她好象很有兴致地看他娴熟地换档刹车,有种运筹帷幄的漫不经心,觉得一下子放松了些,也有点淡淡的失望。
两个人一直在聊天。讲一些公司里流传的笑话,或者是同事之间的纠纷,偶尔也提起共同的朋友。她话很少,更多的是听。他说话的时候不时地向这边看一下,她就接着那目光,很无意的样子,轻轻地没有分量没有任何意义。这也使她比第一次更看清楚了些,这个人面庞清瘦,皮肤比较白,笑的时候眼角有丝笑纹,但不影响表情。休 闲 居 编 辑
穿一件质地很好的T恤。他的确是她喜欢的那类男人。他帮她摇上玻璃,在车子的小小空间,空调开的很足,收音机里放着交通台的音乐,听他低声地说话,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个扳手的距离。有一种很温暖的氛围在空气中穿梭。她脸上温温的,预感到将会有个人来对自己好。从与之前的那个他分手后,很久没有这种心情。她险些在此刻就忘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她摆摆手告别,“路上小心,打电话啊。”
只是一个平淡的晚上,没有一些具体的节目,简简单单就开始了。
她不喜欢出门,不喜欢热闹。经常是看看书就过了一个晚上。眼睛疲劳的时候,把书放到一边,独自想一些过去的事情。双手扣在一起,以一种很寂寞的姿态。左手常常习惯地抚摩右手的虎口,在那里纵横交错的掌纹中,在呈现着纤弱脉络的皮肤上,一颗痣就象一粒黑色的围棋子,孤独地预示着一个不解的死局。在那里纸一样菲薄的皮肤表层,又如同一点抹不去的尘埃,一个亲近的标记。她的手在四季都是很凉,过去的那个他常说,冰肌玉骨,自清冷无汗。这是他对她的称赞,他总是这样不遗余力地赞美自己心爱的人,很奢侈地宠她,以至于她现在成为一个不轻易被感动的人。人是很奇怪的动物,自认为很理性,在所爱的人面前就失去了一切衡量的尺子。
她从来不在乎他的不够理想。在他面前,能象个小女孩般纯真可爱,也能激起所有的激情暗涌。那时常常会以为就和这个人终老一辈子吧,但是因为一些世俗的因素终于分开了,两个人挣扎地精疲力尽,也难逃分手。
家人用焦急的目光看她,朋友用怜惜的目光看她,连镜子里的人都用惶恐的目光看她。所有的人都对她说,找个人来爱。
找个人来爱?人而感情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伤的越深,空白越久。
朋友偶尔打来电话,询问她和他的发展情况,要她抓紧一些,因为“对方是个很不错的人。”
他们的来往渐频,有时候会去广场上散步,或者一同去书店买一本书,大部分是坐在车子里聊天。话题聊来聊去总是那么几个。家人人和朋友的叮嘱让她觉得自己肩负重任,尽管很累,但还是要聊一些有必要的话题,奇怪的是轻尝辄止,她刚刚引过来,就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中断了,然后再也不好意思提起。朋友再三强调的话一直记着,交流是很重要的,可是就连这点也很难做到。他总是客客气气的样子,对女士照顾的很周到,忑永远都是一脸纸样的微笑。这样的微笑是没有温度的,没有任何意思的表示。他们之间总象隔着几层玻璃,虽然能看见彼此,却总感觉有距离。当他们站在热闹的广场上,拼命找话题的时候,她感到四面八方的寂静穿过人群,裹胁着寂寞的孤独象潮水一样涌上来,渐渐被淹没,最后只剩下水面上一直拼命伸张的手,举着一颗痣。
她打电话给朋友,嗫嚅了半天才问起他的一些情况。朋友那边大跌眼镜,几乎要从话筒里钻过来质问她,“天哪,你们在一起一个多月都干什么了?!你连他的情况都不知道!”她无奈地笑笑,朋友哪里知道,聊那些具体的话题是需要一定的亲密程度,可他们却怎么也扯不到上面。他们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尽管也说也笑,对于那个高度的话题,总是讳莫如深,羞于启齿。
朋友在那边气地要死,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有病一样!却依旧把他的往事和盘托出。
他和她是一样的人。拿的起放不下。他的她是一个乖巧的女孩,样子很象时下里正走红的某个女歌手。两人情投意合,因为女孩身体不好,家境贫寒,受到家人的阻挠。朋友很可惜地说,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没多久那女孩子就结婚了,嫁给一个混混。对他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一笔无法偿还的情债啊。
她怔怔地听着,怅然若失。原来自己的出现也是为了填补一块空白。但谁又知道彼此的空白是多么无边无际?能想象出他的客气,是艰难地试着接受一个陌生的人,又拼命地想忘记或者保守住一个最深爱的人。谁都不容易。可究竟是为什么两个智商和身体都健康的人在做同一件尴尬的事情,还那么不遗余力?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就象一出学院派的话剧,喜剧+悲剧,结果是闹剧。
电视里那个女歌手频频出现。寂寞的眼神,翕动的嘴唇,凄迷的神情,随风而动的短发,在她的眼中都是那个女孩子的模样,声声句句好象在对她一人诉说,反反复复,浅吟低唱。“是这样深爱的人,深藏记忆里,挥之不去。”她能想象到,此时的他一定也看到了,悲辛交集。心里说不出地烦躁起来,一把关了电视。
也许是朋友在起作用,周末他约她一起看电影。一部很流行的爱情喜剧片。她是个很敏感的人,很轻易就触景伤情。 男女主角一直是很快乐地相处,有很多值得回味的情节,后面却分手了。站在分手的山顶,那个长发女孩对远隔一山的爱人哭喊:“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女孩,其实我一样地无助,对不起啊……”
她简直要落下泪来。多象自己当时的情景啊,说这些话的却是他,他的怀抱宽阔、火热,仅仅地围绕着她颤抖的身躯。象发疯一样不停地亲吻她的头发、眼睛、嘴唇和手。他的眼泪不断地从痛苦的双眼滚落,夹杂着她的,泣不成声,“我爱你,但是我无能为力,对不起,对不起。”电影里的人终于走在一起了,牵着手,对望着,美好的瞬间定格。她和他却是没有未来的,为了不再痛苦,发誓永不相见。一想到这个誓言,她就后悔,一颗心经不起揉搓,碎了一地。所有的悲伤一起涌到皮肤的表层,散发不出来,几近崩溃,于是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散场了,他转过头,“我们走吧。”忽然觉得昏暗的影院里闪烁的光线下,她的眼里有泪光闪动,脸上有蜿蜒的痕迹。可是声音却是平静的,不带一点褶皱:“好,走吧。”
她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不是为电影而流,所以只能是秘密。就在灯光亮起来之前,迅速地用指尖抹了去,不留一点蛛丝马迹,待他再看时,依旧是一脸纸样的微笑。
随后一起共进晚餐。这是一间格调不错的餐厅,有很多是刚看完电影的情侣,受了电影的熏陶,越发亲密无间。窃窃私语的,相拥相抱的,只有他们是貌合神离,眼神都不曾对视。有酒,极度的干红。从来不喝酒的她尽了两杯。氤氲烛光与水晶吊灯交相辉映,一枝火红的玫瑰疏影横斜,原出自动点唱机正在播放一首老情歌。她面若桃花,醉眼含春,泪光莹动,声音妩媚,以往事佐菜,举着酒杯,将自己此前故事款款而谈,思念之情滴水不漏。而他只有默默倾听。最后她请难自已,用右手一把抓住他放在桌子上的左手,求助般地质问,“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该忘的忘不了,该留的留不住。你说,我们会一个人孤单到老吗?”面前的人句句在耳,竟无言以对,良久,才回答,“不知道,也许会是。”这回答如一把利剑,轻易就刺中了她,恐怖和绝望一齐袭来,一时间好象砼塌了,竟支持不住,废然扑倒在桌子上,失声痛哭,打翻了半杯红酒,鲜红的酒液在雪白的桌布上迅速曼延开来,无声无息,触目惊心。
他脸上的客气终于被真切的怜惜替代,伸出右手轻抚她如漆的黑发,半是安慰半是自言自语,“那么就自己保重吧。”
两个月来,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共进晚餐,第一次肌肤相亲。两只相握的手,能真切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柔软,冰凉,无法互相取暖。
此后一别,数日不见他的消息。朋友来说他去了另外的城市出差,大概要很久才会回来。
她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倒比以前更加平静,只是在某个灵感突至的晚上,还会想起他,自己一直深爱的那个他。一面抚摩那颗痣。更加认定这是一颗生长在手上的泪痣。分手那刻,他不停地亲吻着这颗泪痣,吮吸着,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上面,冲刷地更加黑白分明。他要求她好好地生活,选一个最爱的人结婚,生漂亮的孩子,快快乐乐一直到死,却没办法让自己成为那个和她一起到老的人。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空白,想起这无法实现的祝福,她就对所有的诺言失了信心,哽咽着把嘴唇覆盖在那个痣上面,努力地企图回味起他嘴唇的温度,终归是冰凉一片,于失望中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双不算温暖的手,自从放手了一个真爱,就再也抓不住任何什么,只是空握着一颗泪痣,也许就这样一直孤单地握着,直到终老。
空气里有谁的歌声在浮动,“是这样深爱的人,深藏记忆里,挥之不去。”
编辑:慕荣楚楚
[楚楚手语:爱过!用一转身离开的你,却要用一辈子来忘记。不想就这样一个人走到天荒地老!所以期盼有一个人可以牵手的人,手心温暖厚实,一直抵达心的深处。在起风的路口可以挡到面前!等到老的时候,会有很多的回忆,有很多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