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豆记
作者:噗嗵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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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1-19 00:53:23
春花烂漫时,你可曾注意,那一朵朵带紫斑的白色蚕豆花不经意洒落在田间地头?
不知觉间,你可看见羽状的复叶间一挂挂娇嫩的豆荚?
也许你忘记了这些,或者身居城市的你根本无福消受带着泥土芬芳绿野清香的“翡翠豆”——我一直那么叫它,可爱豆荚里的新鲜嫩蚕豆,但是我呢,怎么也忘不了年幼时候的雪菜豆板和焐酥豆、盐津豆,菜卤豆……每每想到这些个,唇齿间生津,咕嘟咕嘟直咽口水。蚕豆,蚕豆,就那么念叨着,真的有点馋豆了。
小时候跟着母亲下田地,春天的时候去菜花地里捋几把油嫩嫩的青草喂小兔子,夏天的时候拔秧种稻,秋天的时候去地里捡稻穗,而最快乐的活计就是在立冬时节手上挽个装着蚕豆的元宝竹篮,柱着根“豆扦”,屁颠屁颠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点穴下种,而后便盼着,每天都要去看看豆苗破土了没有,抽芽了没有,长高了没有,开花了没有……过完春节,挖完野菜,在二三月间,就可以看见紫斑白花了,调皮地缀在青绿的叶丛间,柔润的叶面在太阳底下能蒸腾出一种原野的芳香,乡下的孩子就是喜欢青草和土地的味道,于是也会有时候在蚕豆地里太阳底下小眯一会儿,陶醉着呢。
端午前后,就能尝到蚕豆了。所谓“立夏尝鲜”,新鲜的蚕豆从地里采摘回来,剥开豆荚,把小豆豆挤到碗里,不用水洗,洗过后的豆豆就不鲜嫩了,只要一点点的油,把蚕豆爆炒几下,加点盐和味精,加一点点水,煮开以后,盛在蓝花碗里。小时候的我,脖子里系着个围兜,乖巧地端个碗,在矮屋的廊檐下,抄个调羹吧唧吧唧吃,经常引得村上的伙伴在旁边看得流哈喇子,于是涎着脸过来,在我耳畔表明跟我是好朋友,然后我就会很慷慨地邀请他们一起享用,那时感觉是极至的美味了。在煮蚕豆的时候加上点咸菜,那是在桌上当菜的,不可以胡吃,顶多在灶头边上趁着妈妈不注意,用手指抠几个解解馋。
说到吃蚕豆,不得不回想起在野地里支个锅烧“野米饭”的乐趣。所谓野米饭,便是一帮孩子不打家里拿作料,在田间采几个豆荚,在竹林里挖几个竹笋,地里拔些莴笋,当然也会有人从家里偷切一块屋梁上吊着的咸肉,拿个小瓶装点菜油,包一包大米,再就是谁谁顶了家里的大锅,手里挥着菜刀,到约定的野地里集合,乒零乓啷地开始做“野米饭”。挖个大坑,围圈砖石,支上大锅,点火,淘米,剥豆荚,把竹笋莴笋切片,把莴笋叶也切了,再把咸肉打成薄薄的片,锅里起油,把菜翻炒一下,将米倒进去,再加水,开煮。大锅的野米饭吃到最后总是连锅巴都嘎嘣下肚,小碗儿也是扣在下巴上舔了一遍,然后满脸锅灰和油光,摸摸胀鼓鼓的小肚子跳回家去。
蚕豆老得很快,三四天的功夫就不适宜第一种做法了,于是就剥豆瓣,和雪菜、肉丝一块儿炒炒,一个“三鲜”出来了。这个菜,在如今也是我家餐桌上的宠儿,在我下厨的时候,会加上一点点红辣椒,光是那颜色,也叫人食欲大振了。
等最后的老蚕豆下来之后就成了干的蚕豆,那时吃的名堂可更多啦。用刀背将蚕豆敲一裂口,,或者直接用清水加五香、桂皮焖煮成焐酥豆,阴干后抓一把在手,村前房后,闲扯拉家常的时候,解解闷,解解馋。或者干蚕豆加水,到刚刚浸没豆子为宜,抓把盐,加点辣椒,烧干了就是盐津豆。如果再加点菜卤,就是更加美味的菜卤豆;或者换上腐乳,便是叫人回味无穷的腐乳豆……花样百出,小小蚕豆风情万种,勾魂至极。
还记得有一种发芽豆,是豆子在水缸里浸泡后沥干,置入甏内,上面加盖稻草,翻过甏来扣在地上,等豆豆发芽,这也叫“有尾巴豆”,干炒或者雪里蕻炒的,在以前乡间的婚礼上都可以吃到,大概也是为了讨个口彩吧。
以前江南农村家庭都有一个铜脚炉,冬天夜晚从灶里抄一炉稻草灰,加点砻糠,全家人吃过晚饭围着脚炉拉家常,作为小孩子的我们,对大人的谈话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于是拿来一把干蚕豆放在脚炉里烘烤,听得哔卜的爆裂声,大家回抢着去揭脚炉盖,烘出来的蚕豆壳是栗子那般的颜色,嘎嘣嘎嘣特别香脆。
如此蚕豆,怎能叫人不馋豆?休 闲 居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