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杯淡淡的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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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8-03-31 09:09:45
他叫恭正。
英文名托马斯。休 闲 居编 辑
法文名多玛。
第一次看到他,是在法语班里。他坐在教室的角落,喝着雅哈的咖啡。我看他那样子,就觉得那种冷的咖啡,是那么让人心寒的感觉,不应该很好喝的。他穿件棕色的毛制外套,里面一件黑色的T-SHIRT,上面有副不知道是什么的照片。
第一堂法语课,老师是让各自介绍。
原来,他是视觉设计师。
在瑞士上的大学。
后来去日本给资生堂设计化妆品的瓶子。
除了英语,他会说流利的德语和日语……都是法西斯国家的语言。
那段时间,我很喜欢听宇多田光的东西,所以,很讽刺,我在法语培训中心里听着日语。我只是喜欢宇多田的声音,年轻、自信、又感伤。还有那精致的音乐,对音乐,我希望是浮华的,华丽的。
我没和他说过什么话,可能是因为他是班上的牛人,对那种人我有心理障碍。
因为有英语和德语的功底,他学得非常快,而且经常用些只有他和老师明白的词。那些都是无论我如何查字典,也没办法明白的俚语。此外,每天,他都会提前半个小时,把他的TOYOTA停在楼下,他的车里很干净,没有任何装饰。
那天,我本来以为语法班在周二,后来却来早了很多。我就在培训中心二楼的沙发上看书,耳朵里是宇多田的东西。
我有个习惯,就是在听音乐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指模拟那旋律在钢琴上弹的样子。
我看着教材,手指在书上敲着。
“你在听宇多田的东西吗?”他拿着杯雅哈,站在我旁边。
“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没有错的话,是wait and see.” 他很得意。
的确是那首歌。他应该可以读懂我的手指。
“你也弹钢琴吗?”我问他。
“我弹了8年呢。”
“我学了16年的。”
“哇,你比较长时间些。你也喜欢这样用手指敲东西。?”
我点头。
他顿时觉得感兴趣起来,“那你看这是哪首?”
他在玻璃茶几上敲着,我专心得看着他,他专心看着他的手指。
“Deep River”我笑。
“哈哈……”他也在笑。音乐是很神奇的东西,发现有了共同的交流方式,是很愉快的。
从那以后,我就喜欢故意早来一会,坐在培训中心二楼的沙发上和他玩这中猜音乐的游戏,我们互相还原手指里的旋律,成了种爱好。
慢慢地,我发现我和他之间由假象的敌人,变成了互相促进的朋友。先是猜音乐,后来,就干脆连说话都用法语了。
“忘了问你,你懂日语吗?”他问我。
“不懂,根本不懂。”我说,“有些音乐是为了欣赏意义的,有些是旋律的。”
“呵呵,那我就不懂了。”
“你为什么学法语?”我问他,“你不是在日本工作得好好的吗。”
“为了一个女人。”他笑笑,“想不到吧。”
“不奇怪。”我说,心里在想,我学法语也是为了逃避一个男人。
那是他的童年玩伴,没想到,15年后又遇见,在大阪的郊外,种满了熏衣草的山坡上。她是个摄影师,却保持在童年的外表,尤其是那灿烂的微笑。他们很快就恋爱了,也许速度是说明的问题,早熟的爱情也就以为着早衰。
“我以为,物质的生活是她的保障。她从小娇生惯养,不可能没有那样生活的。我也相信,只有我有能力承诺她那样的未来。”他说,手里还拿着已经空了的雅哈,“她是个喜欢幻想的女人,和她在一起永远有新鲜的想法。”
关于物质的故事发生在东京,他为资生堂设计一套新的包装,白天在工作室里和同事讨论,下午就陪她出去喝茶,晚上她做了寿司给他,他们做爱,然后他一大早起来把图纸画好,去上班。她爱在家里冲照片,他就给她买了一间工作坊,她爱去拍大海,他就买了一幢海边的别墅,她爱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出去旅行。
最后,“她和一个大学生跑了,那个人,就是每天骑着单车满世界乱转的,一个见习记者。”多玛说,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坐在东湖边上,总觉得很猥琐,因为,我觉得东湖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这里太多的无聊事情和回忆,而且我和他毕竟不是暧昧的关系,实在不应该来这湖边。加之,湖面上传来船家的招呼,发现我们不想坐船就只能闲在那里,颠着手里的一元硬币,发出金钱的声音。
搞文科的男生牛就牛在——靠几句话就可以骗走一个人的心。理科无论如何转化生产力也没办法达到那样的效果。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问他。觉得分享他的秘密很愧疚。
“不知道,我本来以为可以逃开这些,所以就申请过来给一家德国公司设计办公室,他们说要来武汉工作,我就来了。”他笑笑,“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也很久没有回来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回去看我和她曾经住过的那片地方。就在她楼下打转,很无聊。”
他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许他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吧,是不是我不重要,知道懂中文就可以了。哎,怎么总是那么离奇的情节呢。
“那你为什么学法语呢?”我问“那个见习记者和法语有什么联系?”
“他是日本人,他家里没有什么钱,所以打算去法国读传播。”他说,“现在他已经在读了,他女朋友现在在法国照顾他。”
“哦,那你学法语到底是为什么呢?过去找他们?”
“不知道,我只是想,他比我优秀的也只有会说法语了,除此之外,我没有一点比他差,我只是想补上来。”真是个天真的男人,有藐视敌人的豪情,只是他女朋友又不是喜欢法语。
不过,我还是肯定他是用钱把她的爱情压死了。那个穷学生把她从废纸堆里救了出来。但凡不爱美圆爱秀才的故事都是在这样背景下发生的。看来,可以心理平衡了,没有钱不要紧,我们有爱情。
另一天清晨,我一个人从东湖边走过三环上课,早上的湖很朦胧,风很大,可是我喜欢那样的感觉。我耳朵里还是宇多田的东西,走到了那家自行车出租店,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朝里面望了一下,只是想起一年前,这里留着我那么多回忆,然而我和那个人曾经是那么快乐,就觉得很伤心。这半年的生活,我自己都觉得累,累得要垮了一样,就是为了把时间填满,不让回忆把我淹没。可是,湖边着家店,是他打零工的地方,我似乎已经好了,就像生过病痊愈了一样,但是,这个早晨,应着音乐,我竟然又哭了。
风吹过来,似乎要风干我的眼泪,幸好没有人认识我。
我看到身边来来往往的车,在湖边穿梭,哎,擦肩而过也要那么痛苦。
我听见背后有喇叭的声音,难道我又挡别人道了?一向不喜欢武汉的交通,但又不敢挑战武汉司机的耐性,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让路了,连头都不敢回,怕被人误会有意见。可是,后面喇叭的声音更大了,而且还不只一辆车的,我终于回头,看到了一辆车竟然在换湖的路上减速,后面的车堆在一起,用喇叭抗议。
那减速的车里,是恭正。他在招手,我就慌忙地上车。
他加速,正常行驶。
“谢谢你!”我笑笑,想用笑声掩盖我鼻子里的哭泣,“你在这里减速是要被骂的。”
他没回答我,过了一会才说,“你怎么了?哭了?”
“我感冒了,从今天早上就鼻涕、眼泪的。”我笑得更大声了。
车里的音乐是宇多田的《wait and see》,就是那种乐观的冒险,为了爱而任性的声音。
“我决定去法国了。”他说。
“那里的视觉艺术应该不错吧。”我很恭敬地回答。
“呵呵,你是健忘还是开玩笑呢。”他说,“我要她回到我身边。”
“Bon courage!”我说,心里还在那家自行车出租店里,面前这个天真的、并且有乐观主义的男人要去追他的爱情了,我还是坐在这里,看着有着回忆刀疤的湖。一下子觉得,很无聊,像是一个人忽然垮下去了一样。我半天没说话。我们就那样,听着《wait and see》,没多久就到了三环那家学校。
“你先下车吧,我要去买杯雅哈。”
我再次谢谢他,下了车,只记得那天心里非常难过。
法语阶段考之后,我和恭正分别是班上头两个交卷的。我们一起走出来。
“你什么时候去法国?”我问。
“下个星期一的飞机,对方已经有单位要我去工作了。”他说,“对了,这两个礼物给你。”
是一个日式的礼盒,包装得很精致。后来我打开,里面是一个泥制的乐器,和一条银饰。
“谢谢你。”我说,“以后一定要告诉我你和她怎么样了。”
“会的。”他笑得很灿烂。
下个星期一,我一个人在八一路上走,我喜欢那条街荒凉的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条没有思想的鱼,让鱼群麻痹我所有的神经,那就是我的休息方式。忽然,觉得似乎有些要祝福与纪念的,我在家小卖部停下。
“麻烦给我杯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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