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嫁就嫁一个北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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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7-07-31 14:14:30
我哥到上海出差时,我妈叫他争取娶个上海姑娘来,他说太累。可轮到我要到北京出差时,全家却要我设法嫁个北京的男人,原因不言而喻,因为我爸是北京人。可今天的北京早已不是当年的北京了。等我真正到了北京,并生活上半年一载的,您别说,北京的男人还真是和别的地方的不一样——特别拽!
咱凡事不能一概而论,话虽如此,但现在在大陆都讲究个“概括”、“总结”,要有“观点”,更何况北京人自有他的特点,什么数代古城,什么伟大首都,什么精典与物俗的结合,什么传统与现代的产物,这天子脚下的人们,多少受些熏陶。
西皮京韵二锅头,同仁堂外前门楼,大碗茶喷四合院,说话最冲北京妞儿。老玩意儿虽然好,但说着无聊,听着没劲。咱只侃侃这北京男人:“北京男人”,那可不是随便叫的,搁过去叫“爷”。现在虽然不兴这个了,冷不丁喝一声,也是“爷们儿”,拍拍肩膀,那就是“哥们儿”。
北京男人活得潇洒。哥儿俩一见面儿,“哟,你小子混得不错呀,最近在玩儿什么呢”。毛领袖说过世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北京男人更怕“认真”。“混”和“玩儿”,代表了一些典型心态,最怕的就是“太当回事儿了”。什么“艰苦创业”,什么“坎坷荆棘”,北京人讲话“您省省罢”,搁我这儿,女娲补天和家里糊顶棚没啥两样。这种心态,离庄子他老人家的境界也差不了几层楼了。但玩儿就要玩儿出色彩,混就要混出名堂。走出去是个“爷们儿”,倒下去是条“汉子”,一张嘴就是“侃爷”,一闭嘴就是“哥们儿”。老舍是大家,咱不敢说什么,但字里行间也透着痞气。王朔一句“我是流氓我怕谁”,风靡大江南北,典型的“混混儿”,也能兴起阵“京味儿文化”。“烦着呢,别理我”,可不是谁谁的专利,满大街您可着劲儿听,够十五个人听半个月的。
崔健那傻小子刚开始唱《一无所有》和《一块红布》时,一身行头是典型的北京痞子打扮。当年北京小痞子的标准“时装”麻雀头(就是前脸象小平,后脸赛哪吒),白衬衫(的确良的),大兵裤(上肥下紧,裤脚还要向外挽一寸左右),白袜子掖在裤角外面,脚蹬一双大片儿鞋(欲称“懒汉鞋”,如果穿25号的,建议您买26号半的),衬衫的领口敞着,起码要露两个扣子的位置,脖子上现出一条低廉的项链(红绳儿也无不可)。手没事儿的时候不要乱放,一直要揣在裤兜儿里。见到熟人打招呼怎么办敫本就不用挥手,只需要点点头。要注意,真正的北京人点头打招呼不是从上往下点,而是从下往上扬,这叫“扬首示意”,嘴里伴一句“哎”。走路呢,脚不是轻抬轻放,要“搓着地”走,两腿跟灌了铅似的,要不怎么北京片儿鞋消量大呢。赶上是个半大小子,还在上学,自然还得有个书包,不要皮的,也不用新式样,清一色的“军挎”(军用小书包),至于里面装的是情书、香烟还是检查、家长会通知单,这咱不得而知,反正少有装课本儿的(全扔学校课桌儿里了)。说了半天,您可别误会,这是说当年。现在自然是清一色的校服,花朵们茁壮成长。可是现在“开花结果”的这一批北京男人,就是从小痞子那会儿过来的。
北京男人讲究面子,够朋友,够义气,场面上的事情,难不住爷们儿。家里就算揭不开锅了,有哥们儿找来“哎,借我点儿钱,最近手头儿紧,家里老太太一直起不来床,我打算开个饭馆儿”,二话不说,冒着老婆的“枪林弹雨”,砸锅卖铁也得把钱给凑上,嘴里还客气着“有事儿call我,咱哥儿俩谁跟谁啊”,看那皱巴巴的钞票配上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不用多说话,心里都是热乎乎的。可这位回到家,还得琢磨着更难的一关“闲内住”。自己先得给自己打气“唉,谁没个用钱的时候呢”。
北京男人很容易满足,说好听点儿,叫“会享受生活”,说难听点儿,也有叫“胸无大志”的,有人非要换个角度,愣说是因为“懒”,他们自己讲话“着不起那急”。北京爷们是很讲究吃的,但并不追求原料的新、奇、贵。什么一蛇三吃,什么龙虎斗,统统没有。只要黄瓜茄子西红柿,人人还都会那么两手,“下得厨房,上得厅堂”,但有一条,厨房下可是下,一般都是只做饭不洗碗,做饭是手艺,洗碗是体力,咱爷们儿“丢不起那人”。夏天一碗炸酱面,冬天一桌涮锅子,总之要吃得热闹,吃得尽性,吃得自在,吃得舒坦。天儿热了,四合院儿里,爷们儿穿着小挂儿,右手端一只大海碗(估计有一尺见圆),满满一碗炸酱面,左手拎半根儿黄瓜,院儿里一坐,小风一吹,那叫“有感觉”,改句古文“把黄瓜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清晨五六点钟,工薪一族尚在休息,哥儿几个早在公园里“溜哒”开了。有提笼驾鸟儿的,有声嘶力竭地票着西皮二簧的,有恍然入定舞着太极老剑的,也有一大早就使脑细胞开始兴奋的捉对儿杀的。无论城市怎样的繁忙,总能在街边的树林里,看见享受生活的人们,“活着图个乐儿”。
北京男人其实是很“多礼”的,轻易不会出口伤人。虽然这年头不象老北京那会儿,见面儿都“爷”满口,但认识不认识的,还是会客气地寒喧几句。经常打楼里出来两位,一路聊着家长里短,那位说得快,这位接得也熟,绝无“冷场”,临别了还依依不舍“有空到家里坐啊”,外人一看,还道是故友重逢,那位心里话“这人是谁啊搿薄k以遇到差不多赶在一起的半生人,宁可假装系鞋带,也不愿生凑这“缘分”。北京男人傲气,却又随和。随和在面子上,傲气在骨子里。若是气氛好,那叫一客气,来了客人,打进屋开始两小时后,除了客套话,还没入“正题”。关系“磁”的铁哥们儿,倒常是“满嘴里跑龙套”,文雅一点的称为“损友”。
三句话里,有两句半是挤兑人的,另半句还得“搂草打兔子”地夸夸自己。不习惯的,还当是仇人见面,知道底细的一瞧“哟,这俩是发小儿”(一起长大的交知)。若真是急了眼,人家可不直接开骂,开骂的一般都是准北京人,甚至是学了三言两语不服不忿的。北京爷们儿可不好出风头,但又要面子,所以常担任“程咬金”的职位,好打个抱不平。看谁不顺眼了,任你是美国大总统,还是清华老教授,爷们儿脾气上来,“我眼角儿都不带夹你丫的”。这可不是阿q,打鲁爷塑造了阿q这个人物,拿尺子一量,有一个算一个,似乎都难逃此运。其实阿q在骂的时候,心里比谁都怕,是虚的,躲到没人的地方,还要四处张望。而北京人在骂的时候,心里可实在得很,面对着你不温不火,信手调侃,心里可是砍了你十七八刀了。
北京男人的“嘴”,实在是件利器。和北京爷们儿聊过天儿的都深有感触。总结一把,大概是“损”、“幽默”、“海阔天空”。说起这“损”劲儿,真象刀子一般,偏偏还是把冰刀。待得被扎的人感到痛、受了伤,打算“查出凶器,人脏并获”时,那冰早就化得无影无踪了。打了你,骂了你,还得叫你说不出痛、感不得冤。若是赶上到工体或者先农坛体育场看球儿,那就热闹了,说什么的都有。这么说罢,场里有多少瓶矿泉水,就有多少种“骂”人的说法。
幽默不用多说,看看现在,除了弄两句各地口音强挠着人痒处乐的小品笑星,真正有点儿“文化”味道的喜剧明星多出在北京。侯耀华是典型的京油子,梁天是典型的小痞子,葛优居中,姜文坐后,全都透着乐儿。北京人能说会道,人家评北京人,“全身功夫都在一张嘴上了”,但北京人却全不在乎,既不普渡众生,也不为人师表,谁说服谁呀,爷们儿的原则很简单——“侃晕了算”。
北京人好听的是啥玩意儿,相声。说相声的,打老祖师爷一开始,就用京腔儿。虽然发展在北平城,红火在天津卫,但就算到了台湾,要听相声,还得听“这口儿”。相声里常用的三番四抖、冷文逗哏,都是源于北京爷们儿的嘴这个丰厚的土壤。下了班儿,闲来无事,三五成群,或饭馆小坐,或老地方一聚,邀一斤小肚儿、半斤粉肠儿,一盘儿花生豆儿,两根拍黄瓜,上衣领口儿稍解,四仰八岔地一坐,您就听罢,不管他是门头沟的老矿工,还是中关村的小老板,不分什么班科专业,不论什么有谱儿没谱儿,打眼前的花生豆儿能聊到宇航员的上厕所问题,打啤酒瓶子盖儿能侃到宇宙大爆炸学说。这光景,光用“侃”一个字,实在形容着费劲,于是后面常跟着一个雄伟的名词“大山”。
有人说北京男人爱耍贫嘴,其实仔细听听,许多大文豪大政治家总结一辈子的道理,全在这贫嘴里了。爷们儿讲话“什么是真理啊胝胬砭褪欠胖四海皆准的废话”。调侃戏谑中,“拿事儿不当事儿”,喜欢别出心裁,骨子里就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素质。好在老天爷公平,又赋予了北京爷们儿安于现状的毛病,不然,吐沫真能淹死人了。北京男人说话喜欢夸张渲染。可以将惊天动地事件说得与邻家小孩儿摔个跟头相仿,也可把在家里将断开的电话线接在了一起形容得象三峡工程。可是北京爷们儿的夸张并不让人感到是吹嘘,虽然说者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听者却没一个当真的,打开这个轻松的“话匣子”,掀起“油子”的盖布,里面往往会藏着珍宝。将貌似无聊的生活信口涂满彩色,北京男人首当其冲(非要理解成信口雌黄也拦不住您)。所以北京爷们儿虽然直率,但不“直接”。不直接玩儿正义,不直接玩儿深沉,不直接玩儿煽情,不直接玩儿感觉,一切都是从从容容,信手拈来,在幽默轻松里,就把“事儿”给“办”了。
对于姑娘家的,北京爷们儿从来不会退缩的。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这档子事儿,可别让爷们儿赶上,如果遇到了,就算是“敌人”拿着雪亮的钢刀,爷们儿也敢“我以我血溅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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