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弯里的新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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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4-09 18:50:46
文/雍穆贝勒休 闲 居编 辑
23岁的秋天,我坐在平台上,拆着陈德从西藏边陲的小镇给我寄来的手织地毯。那是当地最负盛名的特产,尤其是鲜红的颜色,象生命的血液,暖暖的将我包围。
陈德习惯了每到一个地方就给我寄来一样当地的特产,象我习惯了在他的呵护里生活,无忧无虑地过着他给我安排好的一切,甚至呼吸的空气,都是他过滤好后给我的。
我看了看房间里的布置,然后把那张地毯铺在了客厅的茶几下。茶几是褐色的,上面放着我最喜爱的水晶球。那是刚认识陈德的时候,他送给我的礼物。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和陈德走在了一起。它就象是我和陈德的感情凝结而成的。而陈德,更是钟爱着这个水晶球,以至于后来我们住在一起,他还特意买了一个暗红色的木匣子将它盛住。
我说你这是盛住我的脆弱。
陈德说,不,这是盛着我们的爱情。
陈德是一个摄影家,为许多杂志配图,自己也举办过个人的影展,常常引起轰动。因为工作的缘故,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出去旅游,寻找灵感。我的身体不太好,不能陪着他四处乱跑,只能呆在家里,看他间断着发在杂志上的图片和一些散记,并且等着他从当地给我寄来的特产。
这样的生活从20岁那年认识陈德开始一直到现在。我发现我的生活渐渐地就失去了本来的面目,陷在了等待的旋涡里。等待着陈德间断的图片散记,等待着他寄来的特产,偶尔的电话以及他的归来。生活象一片大海,陈德是只反复出航的船。而我,就象是他的港湾,等着他顺着生活的航向,出航,归来。再出航,再归来。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平静地陪伴着我,直到死。可谁也没有想到,陈德在他从西藏归来后的第二天清晨,竟然猝死在我的怀里。医生惊讶地告诉我说,这是严重的高原反应。他本该就倒在那片土地上,可他竟然还能回来。
我想也许是因为他对我的爱支撑着他回来,可是现在这有什么用,陈德还是不在了。我哭的天昏地暗,一切来得太突然,而且毫无征兆。昨天还是活蹦乱跳,一进门就抱着我转来转去的陈德,现在竟然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冰冷。任凭我怎么喊他,打他,他就是不说话。
没有了陈德,还能有什么?本来生活就处在等待陈德的状态里,现在陈德不在了,连这唯一的内容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只好封闭自己,躲在家里,对着陈德的照片,对着他给我寄来的东西发呆,哭,出神。白天或者黑夜对于我而言已经没有界限了,也分不清楚。严严实实的窗帘,给我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断绝了我和外面所有的联系。
我再一次地以为生活会这样一直下去,在无休无止的梦魇与现实里折磨着精神和身体,直到老去,与陈德相见。可谁又能想到,一年后的一天,一个女子怀抱着一个婴儿,按响了我的门铃。
她站在门口,对我说,这是陈德的孩子。
我站在原地,说不出话,甚至忘记了反驳和不相信。几乎在那么一瞬间,我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是那么的心虚,不敢相信陈德还是爱着我的。一直以来,都是陈德在照顾我,而我也就那么心安理得的生活在他的照顾里,全然忘记了他同样也需要照顾。所以当我看着她递过来的照片,看见陈德在照片里搂着她笑得那么开心和幸福,我就明白了,陈德反反复复的出航,除了寻找灵感,其实也是在寻找着我这里他找不到的幸福和温暖。而他的归来,只是因为他知道我需要他的照顾。
陈德在相片里拥着她笑得那么开心,是我许久都没有见过的。而照片的背景,我几乎都可以知道是在哪里。
原来,他去了哪里,她都在他的身边。
而我这里早已经没有了能让陈德感到幸福的感觉了。
也许幸福真的是脆弱的,在包满甜蜜的记忆里,只要有一丝的裂口,就会牵扯着带起所有隐秘的伤痕。于是我开始慢慢的回想起过往的生活里,我不曾在意过的片段。陈德时常沉默的眼神,眼睛里闪烁着的游离,背着我轻声的叹息。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是愧疚着的,对于陈德,对于面前这个在陈德有生之年里,带给他幸福和快乐的女子,还有她怀里陈德的骨肉。
陈德曾从她那里支取了本该是我给他的温柔,而这个婴儿则又延续了陈德的生命。
她的要求很简单,继承陈德留下的财产以及保险赔偿。理由是因为她有了陈德的骨肉,生活上没有来源。
我知道我本可以拒绝她的要求,而且法律也是不承认她的存在。可是当我看见她的怀里,那个姓陈的孩子,我就没了拒绝的勇气。
他的眼眸和轮廓都是陈德的样子。
搬出了和陈德生活了四年的房子。
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发现所有的,都和陈德有关。衣服几乎全是陈德给我买的,是我喜欢的样式。一直以来,固执地认为我喜欢的,他同样喜欢。一叠照片,我的,陈德的,我和陈德一起的。还有的,就是陈德给我寄的特产。
我走到茶几边,看着地板上的手织地毯。它在那里静静地躺了一年,颜色还是那么鲜红,却已经物是人非。一年前,当我坐在平台上从邮包里拿出它的时候,陈德还是在的,和他对我的尽管已经是只剩下眷养的爱。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在那个女人递来的照片里,一切永远的凝固在某个过往的瞬间里。可笑的是,我竟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于陈德而言,仅仅是被眷养的附庸,在他心里,我就只剩下一个名字,记挂在同情和怜悯里。至于其他的,全部被她代替了。
我有些迷糊,脑子一片混乱,陈德面对着我的沉默和对她的笑不断的旋转在眼前。笨拙地伸出手,去取茶几下的地毯,却忘记了茶几上,暗红的木匣子里,盛着我和陈德曾经的爱情。
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带走那颗水晶球,因为一厢情愿地想,也许那个时候,陈德对我还是真正的爱着,可是茶几的桌面就那么的,在我的移动下,成一个滑动的斜线。然后那颗透明的水晶球,随着暗红的木匣子一起,沿着桌面的斜线,慢慢的滑落,坠在了地毯上。
我以为那块鲜红的颜色可以盛住这颗保存了三年的水晶球。可是没有。它在那片鲜艳的火红里,落成无数细细的碎块,乱了一地,让我措手不及地流泪。
原来这屋子里的一切,早已承载不了我和陈德共同拥有的东西了,包括感情。
走出房子,竟然没有勇气回头看。外面是很好的阳光,可是我的心里一片黑暗。生活对于我,曾经是一片平静而安逸的大海,可现在横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巨浪,旋涡般无声的将我吞噬。躺在我身后的记忆,破乱成班驳的点,细细碎碎的洒了一地,三年里等待陈德的片段和细节,凌乱成眼眶中的泪水,一滴一滴离开身体,坠落到地面。
我对着来往的人群和车流,问自己,我该去哪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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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莱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