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两相忘
作者:liliysc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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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3-10 01:52:39
“我让你依靠,让你靠,没什么大不了,别再想,想他的好,都忘掉……”洋西摊坐在一家无名酒吧里的沙发上,一边幽怨地自顾自地唱着,一边不停地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加冰的啤酒,藉此掩饰他眼里的晶莹。酒吧里的音乐总是那样的狂烈,无名的乐队和歌手总是费劲又压抑地卖弄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唯一——用心又伤心的弹打吹唱,期望着有一天也能像迪克牛仔那样登堂入室风光无限。完全不理会暧昧男女的心态——管他是真兴奋还是假饮泣,反正我有我的唱,你有你的看。
洋西原先也曾经在夜总会里当过业余歌手,并且以唱情歌为主打,往往能唱到人心坎上。尤其是那些情路坎坷的男男女女,总能听得泪眼迷蒙。洋西的歌迷不少,这或许跟洋西的帅有关系吧,一米八的个子,天然微卷的头发,蓝幽幽的眸子配上笔挺的鼻子,笑起来总纯得像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大学生(其实他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把带磁性的嗓子更为他增色不少。 休 闲 居编 辑
虽然歌厅的演唱角色是那样的低微,但并没有影响人们对洋西的崇拜。每当洋西唱完一首,台下的男女总不会吝啬他们狂热的掌声。洋西是骄傲的,但洋西是不快乐的。
那天洋西依然动情地唱着的时候,又看见了歌厅角落的黑衣女子。若明若暗的灯光也许并不能清晰地看清楚一个人的表情,但洋西分明看到了,看到了黑衣女子眉目之间深深锁住的哀怨,他看到她一直在猛灌啤酒。洋西一直都留意她,从一开始,但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开始是缘于何时。
“……有些事我们活到现在仍不明了,明明认认真真地去爱,就是得不到,我知道也不是自己找,爱走了谁也阻止不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放掉,至少你还有我,还有我,一个真正不变的朋友……”洋西此刻的歌声明明是唱给黑衣女子听的,他凭直觉感觉黑衣女子是受伤了,于是洋西尝试着用歌声去猜测她和安慰她,他真的很想让黑衣女子知道他在乎她和注意她,或许可以说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虽然这未免有点冒昧和唐突,但爱情有时就是这么无来由,根本没边可找。
夜总会虽然说是奢华人生的留守和寻欢之地,虽说也越夜越精彩,但总有“返朴归真”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人也已经萧条了,洋西的任务也早已完成了,但他还依然在尽情地唱着。因为他深深知道黑衣女子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需要他(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只能用歌声来陪伴她度过。他期待他的歌声能让她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安慰都好,他更期望黑衣女子能回望他一眼,让他感觉到他和她是心有灵犀的。可是黑衣女子却无动于衷,依然在跟酒精频频作战。洋西看着这一切,心隐隐作痛。
他停下了他的歌声,勇敢地走到了黑衣女子跟前。可是黑衣女子已然是烂醉到尽头了,泛红的脸,浮肿的眼,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是那样的惨不忍睹,跟她纤弱又幽雅的背影相比是多么的不协调啊!洋西的心一阵抽搐。
“Hi,你喝多了,不开心吗?”
洋西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问得是多么的幼稚和愚笨。他忽然间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唐突,完全不象他之前想象的那样轻松。也许,他本来就不擅长于与女子交流。不,应该说他不擅长于这么正儿八经地与陌生女子打交道。黑衣女子似乎没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下,她口齿不清地在说着什么。洋西叫侍应生拿了一杯热茶过来,顺手递给了黑衣女子。
“你想干吗?你们这些臭男人,骗子!负心汉!”黑衣女子忽然间一把将茶杯推到了地上,脚步趔趄地摇晃着起身就要出去。可是没走几步便“扑通”一声绊在了圆桌上。洋西摇了摇头,黯然地把她扶了起来,黑衣女子却对着洋西大呕特呕起来……
这一夜,洋西便陪着黑衣女子在歌厅里的沙发度过。他听到了黑衣女子在梦里的哀哭,凄清冷怨。他也听到了她不停地在叫着“宝贝,我的宝贝,你回来……”这些断断续续的呓语,洋西听着无比心痛。他在一边静静地陪着她,时不时用手背贴贴她的头,看她发烧了没有。
天很快就亮了,当洋西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黑衣女子已经不见了。洋西恼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怪自己竟然不小心睡着了。他若有所思地在想着黑衣女子昨晚的悲伤和呓语以及去向,他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此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黑衣女子似乎不再出现,洋西的心一阵阵失落,但他依然在每个夜晚去歌厅重复着他的业余演唱生涯。只是他的情歌唱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伤感。每每登台的时候,他都会望一眼那个熟悉的位置,期待从迷离的灯光里找到那个曾经的等待。可是,他却一次次地失望。他对掌声不再感兴趣,他的笑容也不再象以前那样灿烂。
缘分这东西就是怪,尽管洋西并没有怎么真正跟黑衣女子接触过,但他已经习惯了在每个夜晚登台的时候看到她在一边静静地喝她的红酒,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此刻他的脑子里除了黑衣女子别无他人,走到哪里都觉得黑衣女子就在他身边,他相信他一定能再遇见她的。有次从歌厅乘电梯下去的时候,当电梯停在六楼时,洋西明明就看见了那女子从电梯口一晃而过,手里似乎还拿着饭盒。于是他就赶紧跑了出来,可是当他激动万分地跑到女子跟前是,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她,而且还被那女子骂了他一声“神经病”。洋西傻傻又无奈地笑了,他想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好象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呢?
下午四点,洋西接到妈妈的电话。
“洋洋,玩够了没?好回家了,妈想你。”
“妈,不用为我担心,我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暂时不回家。”
“你下午别走开,妈妈炖点汤给你提过去,顺便跟你打扫一下卫生。”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搞得定的,你别费心了!”
“哎,傻孩子,你还倔强到什么时候?妈妈想你不行吗?你去法国的签证都批下来了,你也该准备点东西啊!况且,你爸爸他……”
“妈,别说了,我不想听他的事情,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太委屈自己了。有空我会回去看你的了,我现在要出去了。”
洋西在想也许他是太过分了,对着自己的母亲竟然这么不客气。他一边 为自己的粗暴和卤莽而懊悔,一边又在心里不停地埋怨他母亲的懦弱和无能。
单人床上,灰蒙蒙的被子,超大的枕头;小茶几上,空啤酒罐,空罐头,空杯面;洗衣机旁,一大堆脏衣服和臭袜子;屋子的角落里,倒有好几双看上去有些档次的皮鞋和一些品牌的波鞋。洋西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听到肚子那不协调的音乐,无奈又自耻地笑了起来。他想也该去超市买一些东西回来了。
洋西踩着他那部山地车,嘴里吹着口哨径直朝家家福超市飞驰而去。一路上,那些刚刚经过一场风雨洗礼的春天的细叶榕在阳光灿烂的笑脸下摇曳生姿,那嫩绿嫩绿的叶子就象初生婴儿粉嘟嘟的脸,油亮光滑,绿得让人心动嫩得让人爱怜,小鸟唧唧喳喳的叫声也仿如阵阵深谷泉流的缪然回音。洋西此刻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似乎也已经忘记了肚子的抗议。
超市的附近有个机关一幼,是那些达官显贵或者有钱人家的孩子上的幼儿园。一般人的孩子是进不去的,光公开的赞助费就得收五万元。洋西忽然很想看看里面那些金贵的孩子到底跟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着一些怎么样的不同,他们的笑魇是不是也象那让他心动的春天的细叶榕的叶子。可是令洋西感到惊讶的竟然看到了那个让他无数次梦绕魂牵的黑衣女子。
他看到她似乎很焦急地在园外不停的转悠着,一次次地看时间,一次次地往里张望着,洋西激动得浑身打颤。但当他真正想要面对他所期待的人时,他却无端的局促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碰到黑衣女子,也不明白为什么黑衣女子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敢直接就这么贸贸然地走到她的面前去。他的思想斗争比任何一刻都来得激烈,他就这么心神不定地站在巨大的榕树下腾来腾去。
4点30分,幼儿园门口已经停满了各种牌子和款式的小车。髦髦,风流倜傥的阳刚男儿,风情万种或娇俏艳丽的美娇娘以及三月桃花般的小保姆们都心态各异地在准备迎接孩子的归来,而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正欢快的鱼贯而出。
孩子们都差不多走光的时候,洋西看到了黑衣女子和幼儿园老师的争执。
“我想把东东带走,请你帮个忙,让我把东东带走吧,好吗?”
“不好意思,东东爸爸交代过的,谁也不能把他带走,你别再说了,我们也没办法的,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没用的。”
“……”
“让我看看他,那至少让我看看他,请你把东东带出来,让我看看他就可以了。”
“不好意思,东东爸爸马上就会来接他了,请别为难我们,你回去吧,要不然一会你又……哎,我们真的帮不了你,赶紧回去吧!”
洋西看到黑衣女子哭着跑到了幼儿园的铁栅栏边,一遍遍地在呼唤着东东的名字。
“东东,你过来,过来让妈妈看看,来,把小手伸出来给妈妈摸一摸,妈妈好想你,你怎么又瘦了?瘦多了,你开心吗?”
“你真的是我妈妈吗?不,你不是我妈妈,爸爸说我妈妈死了,我不要你。”
洋西的心一阵阵地沉了下去,他难过得忍不住哽咽起来,好采他一直是带着墨镜的,没有人看得出他此刻的表情。他在想他应该怎么做?如果说现在上前去安慰她的话,恐怕她会很难堪,他真的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她。正当他在犹豫的当儿,一部银灰色的奔驰320悄然停在了幼儿园门口。他看到从里面钻出了一个中等身材但却很有气势的男人。
“你这个贱货,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别让我再看到你!别再来骚扰我儿子!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我,你就不能让我看看么?东东是我的孩子呀!我有权利照看他的……”
“你没资格讲这些话,别再罗嗦了,都听够了,烦不烦!走!”
“你不公平,我只想跟他多呆一会,我只想多看他几眼,这也不行吗?这么多年了,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
“别再说,你不配跟我说这些,听够了,不知所谓的女人!”
“你还算男人吗?对着一个女人大骂出口,好歹也是孩子他妈妈呀!”洋西实在忍无可忍地冲了上去。
“关你屁事!你是谁?哦,哦,好,好啊,八婆,又一个了是吧?还是个小白脸呢!很好,有眼光!”
“你说什么!妈的,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洋西抡起拳头欲往男人脸上K。
“别,洋西,别!”洋西心头一震,他竟然听到了她在叫他的名字,他心头一热,手也就慢慢地垂了下来。
“哼……”
“我们走,不可思议,这种人!”
狂野酒吧里。
“真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碰到你,你没什么事吧?别想太多,那种男人不值得去为他伤心!”
洋西看着眼前这个曾几何时令到自己吃睡不安朝思慕想的女孩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坐在了自己眼前,看着她嫩如凝脂的小脸,笔挺秀气的鼻子,丰润水盈但似乎苍白了一些的嘴唇,长长的眼睫毛配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一丝伤感几许失落,但依然不乏纯真似乎还带着些许稚气,他怎么样也想象不到她竟然有个孩子那么大,怎么看就怎么地不象。他忽然感觉有点失落,一阵酸楚悄然涌上心头。
“16岁,16岁我就跟了他,16岁的时候肚子就大了,孩子也就出生了。是的,我没家,我也只是一个孤儿而已。我没什么文化,我也没读什么书,只知道有个男孩喜欢我就行了。可是,你知道吗?他是骗我的,他玩弄了我的感情,他把我伤得伤痕累累。孩子没满半个月,我就给他们的家人赶了出来,他们说我是克星,说我是不正经的女孩。你知道吗?大寒天,我带着病体流浪在街头,我象一个乞丐,由于宫缩不好,一身都是血,结果落下一身伤寒。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来对待我?难道孤儿就要受别人看不起吗?难道没妈的孩子真的就象根草吗?我……”
“岂有此理!妈的!哎,不好意思,别急,慢慢说,喝杯热冻柠茶解解渴。”洋西一阵阵气愤,看着梨花带雨的她,他感慨万千。他万万想不到她受过这么多的苦难,他心里一阵阵的痛,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能再让她受苦。
“好采老天待我不薄,好心的人把我救了起来,我此生无以为报,可是……我不知该怎么讲下去,我不想说了,我……”
“不想说就不说了,别为难自己,歇会吧。”洋西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冰水。
“我想回去了……”
“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很想知道,一直不知怎么称呼你。”
“小雨,我叫林小雨。我的世界除了下雨从来没有过阳光,我是雨的化身。但我却是那么的讨厌下雨,我害怕冬天,但我却选择了黑暗,因为我永远是卑微的,我的出身决定了我的命运,所以我永远只能生活在黑暗当中。”
“不要这样看自己,你还那么的年轻,你有大把的机会,你会过得很好的,不要想太多。我,一直很在意你,我也曾经一次次的问过自己,我为什么会这样在乎你,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说真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辞掉了夜总会的工作,为的就是能再次遇见你,是真的。我想保护你,知道吗?所以,你并不孤独,起码有我陪着你。”
洋西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地急于表达自己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
“洋西,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一点都不值得,我是见不得光的女人。我时间不多了,我现在只想见多孩子几面,我没有别的要求,当然,我更想让孩子回到我身边,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我真的好想东东啊!呜呜呜……”
“你可以跟他打官司啊,争取把孩子要回来不就得了。”
“打官司?哼,那只是有钱人的游戏,象我这种出身的人门都别想进去,而且我没有固定的职业和收入,法官是不会把孩子判给我的,并且我根本就没跟他结过婚,我的身体也……”
洋西看到小雨一会哀哀的哭一会又恨恨地埋怨,他知道她太无助了,他知道她受过太多委屈了,也只有心里有着太多不平的人才会对着一个异性大倒苦水,而完全不懂得掩饰和埋藏自己的真实本色。洋西不曾看过有这么真性情的女孩,也许这就是洋西所钟情和欣赏的地方吧。
“你现在一个人过吗?你……”
洋西忽然想起小雨前段时间一直在夜总会消磨时光,他怎么样也忘不了那段让他失魂落魄的日子,尤其是小雨喝醉的那一夜,他特想知道。
“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洋西看得出小雨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感到一阵遗憾。
“还会去我那里吗?我今晚还会在那里开场。”
“有机会我会去的了,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我送你……”
“不!”
就这样,小雨又一次消失在洋西的视线下。但洋西从此更加多了一份牵挂。他除了依然在歌厅兼职等待小雨的再一次到来以外,他还会常常跑到那家幼儿园的附近去,期待重新邂逅小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迷恋小雨,那种思念和揪心的感觉直把他折磨得真有点象柳永的《蝶恋花》。但他的等待似乎是枉然的,小雨并没有再出现。